攻略失败，回家继承亿万修复室

回到家的第一个清晨，我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和淡淡的墨香中醒来的。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棂，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空气中弥漫着院子里栀子花的甜香。这里没有京市永不停歇的车流声，也没有医院里消毒水的冰冷味道，一切都安宁得让人心生懒意。

我换上一身舒适的棉麻家居服，趿着拖鞋走出房间。父亲已经打完了一套太极，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报，母亲则在小厨房里忙碌着，锅里飘出小米粥的香气。林墨打着哈欠从他的“狗窝”——也就是他那堆满各种零件和半成品的工作室里走出来，头发乱得像个鸟巢。

“早。”他含糊不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，径自走向厨房，熟练地从蒸笼里摸出一个刚出锅的肉包塞进嘴里。

“手洗了没！”母亲嗔怪的声音传来。

“洗了洗了！”林墨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回应。

这样寻常又温暖的场景，是我在京市那三年里，做梦都想拥有的奢侈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感觉自己像一株被移植回故土的植物，每一个细胞都在舒展，重新焕发生机。

吃过早饭，我没有无所事事，而是径直走向了家中最深处的那一进院子。那里是父亲的书房，也是我们林家的核心所在——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顶级古籍与书画修复室。

推开那扇厚重的楠木门，一股由旧纸、古墨、和特殊修复药剂混合而成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。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博古架上，整齐地码放着各种古籍善本和画卷卷轴，每一件都用特制的锦盒或樟木箱妥善保存。北墙下是一张长达五米的巨大工作台，上面铺着厚厚的白色毛毡，各种修复工具——排笔、毛刷、镊子、起子、压尺、裁刀……分门别类，摆放得井井有条，在从天窗透进来的柔和光线下，闪烁着温润的光泽。

这里是我的天堂，也是我曾经最熟悉的地方。

我走到工作台前，看到上面正摊着一本残破的明***本，书页泛黄、虫蛀严重，好几处还有陈年的水渍。这是父亲前几日接手的一个活儿。

我净了手，戴上薄如蝉翼的特制手套，拿起一根细长的竹起子，小心翼翼地开始拆解书页的订线。我的动作轻柔而专注，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。这三年，我假扮成另一个人，几乎快要忘记了指尖与古老纸张接触时那种微妙的、穿越时空的触感。

“手生了没？”

父亲不知何时走了进来，静静地站在我身后。

“还好，肌肉记忆还在。”我头也不抬地回答，用镊子轻轻夹起一小块碎屑，放入旁边的培养皿中。

父亲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多言，只是拿起放大镜，仔细端详着书页上的虫蛀痕迹。我们父女俩没有过多的交流，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。这才是我们最舒服的相处方式。

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，将这本古籍小心地拆解、编号、清理浮尘，然后开始用特制的药水清洗书页上的污渍。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技巧的过程，稍有不慎，就可能对脆弱的纸张造成二次伤害。但我沉浸其中，乐此不疲。

在这里，时间仿佛都变慢了。我不再是那个追逐着顾衍，情绪时常失控的林殊，我只是一个修复师，一个与历史对话的匠人。

午后，正当我准备开始调配补洞用的纸浆时，林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。

“妹，妹！大新闻！”他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表情。

“什么事这么激动？”我正用滴管精确地控制着修复液的用量，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
“顾家那老头子，又派人来了！”林墨压低了声音，像个说书先生似的，“这次可不是派管家，是派了他那个宝贝金孙，顾衍，亲自上门了！”

我的手，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一滴修复液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。

我立刻放下滴管，用吸水纸迅速将那滴液体吸干，幸好没有造成影响。我缓缓抬起头，看向林墨，眼神里已经恢复了平静。

“他来做什么？”

“还能做什么，求咱爸呗！”林墨幸灾乐祸地笑道，“估计是老头子亲自出马没用，就想让他这个商业奇才孙子来试试。啧啧，我刚在前院瞅了一眼，人模狗样的，开着辆黑色的迈***，堵在咱们巷子口，正一脸不耐烦地往里走呢。爸压根没搭理他，把他晾在前院喝西北风呢。”

我沉默了片刻，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工具，脱下手套。

“我去看看。”

“哎，这就对了！”林墨冲我挤眉弄眼，“去，杀杀他的威风！让他知道知道，谁才是爷！”

我没理会他的搞怪，径直走出了修复室。

穿过月亮门，绕过影壁，前院的景象便映入眼帘。

顾衍果然在那里。

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高定西装，身姿挺拔，面容英俊，只是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睛里，此刻正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烦躁和困惑。他大概想不通，为什么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，还有人住在这种连车都开不进来的老巷子里。

他站在那棵老槐树下，与周围清雅古朴的环境格格不入，像一幅水墨画里不小心滴入的一点现代油彩。

他并没有注意到我。他的目光正落在石桌上那个被父亲随手放着的宣德炉上，眼神里带着一丝评估的意味。或许在他看来，这只是一个仿得不错的工艺品。

我缓缓走过去，在他身后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，平静地开口：

“这位先生，请问你找谁？”

我的声音不大，但在寂静的院子里却格外清晰。

顾衍的身体猛地一僵，他迅速转过身来。当他看清我的脸时，那***不变的冰山脸上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

震惊、错愕、难以置信……各种情绪在他眼中交替闪过，最后定格为一种极度复杂的审视。

“林殊？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了我的名字，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，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在他的认知里，我此刻应该还躺在医院里，或者，正想方设法地打探他的消息，继续对他死缠烂打。我出现在这个古怪的院子里，这件事本身，就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。

我看着他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这就是我爱了三年的男人，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。

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只是微微偏了偏头，用一种打量陌生人的、礼貌而疏远的语气，重复了一遍：

“先生，你还没说，你来这里有什么事？”

我的态度显然让他更加不悦。他习惯了我的卑微和讨好，何曾见过我如此冷淡平静的样子。

“我来找林致远先生。”他收敛起眼中的惊讶，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声调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优越感，“这是他的家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？又是你耍的新花样？”

“新花样？”我轻轻地笑了，那笑声里不带一丝温度，“顾总，我想你误会了。这里是我家，林致远，是我的父亲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顾衍的瞳孔骤然收缩，他脸上的表情，比刚才更加精彩。他似乎想说什么，但张了张嘴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信息差带来的冲击，此刻正在他那颗精于算计的大脑里掀起惊涛骇浪。

那个追在他身后，被他视为拜金、肤浅、除了花钱和纠缠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，竟然是那位连他爷爷都要恭恭敬敬求见的、传说中的修复大师林致远先生的女儿？

这怎么可能？

看着他失态的模样，我心中没有报复的**，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。这场独角戏，从现在起，才算是真正画上了句号。

就在这时，父亲的声音从正屋传来：“小殊，让客人进来吧。总站在院子里，不像话。”

父亲的话，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，彻底证实了我的话。

顾衍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，他深吸了一口气，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打败他认知的事实。然后，他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，跟着我走进了正屋的客厅。

客厅的布置很简单，一套黄花梨木的桌椅，墙上挂着几幅字画，看不出任何豪奢之气，却处处透着岁月的沉淀。

父亲正坐在主位上，慢条斯理地冲泡着功夫茶。他甚至没有抬头看顾衍一眼，只是对我说：“给客人看座。”

我依言给顾衍搬了张椅子，然后便静静地站在了父亲身后。

顾衍没有坐。他站在那里，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局促。他看向我父亲，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恭敬：“林先生，您好，我是顾衍。”

父亲这才抬起眼皮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：“顾家的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为了那幅画来的？”

“是，”顾衍的姿态放得更低了，“家祖对《秋山晚渡图》一直念念不忘，听闻先生是当世修复第一人，所以……恳请先生能出手相助。酬劳方面，顾家绝不会让先生失望。”

他说得恳切，但父亲却只是端起茶杯，轻轻吹了吹浮沫，不紧不慢地说道：“修复东西，看的是缘分，不是酬劳。顾老先生的人品，我信不过。这画，我不修。你走吧。”

父亲的拒绝干脆利落，没有留丝毫余地。

顾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。他大概从未被人如此当面拒绝过。他抿了抿唇，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我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，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……求助？

他大概以为，凭着我们过去那三年的“交情”，我会帮他说几句话。

可惜，他想错了。

我只是静静地站着，面无表情，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。

气氛陷入了僵局。

顾衍站在那里，进退两难。他骄傲的自尊心，和他此行必须完成的任务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战。

最终，任务的使命感占了上风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再次看向我父亲，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：“林先生，这幅画对家祖意义重大，是他毕生的心愿。只要您肯出手，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谈。”

父亲却连眼皮都懒得再抬，直接端茶送客。

顾衍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，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。他知道，再说下去也是自取其辱。

他最后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，然后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对我父亲微微躬身，说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晚辈就不打扰了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准备离开。

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，我却突然开口了。

“等等。”

我的声音不大，却成功地让顾衍的脚步停了下来。他也好，我父亲也好，甚至在门外偷听的林墨也好，都诧异地看向我。

顾衍转回头，眼中闪过一丝微光，或许是希望的火苗。

我迎着他的目光，缓缓走到他面前，平静地说道：

“我父亲不修，不代表林家没人能修。”

顾衍的呼吸一滞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，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光彩：“你……你的意思是？”

我抬起下巴，看着这个曾经让我仰望、如今却需要仰仗我的男人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说道：

“那幅《秋山晚渡图》，我可以看看。但是，修不修，得看画的伤势，也得……看我的心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