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整理阁楼时，林晚翻出了一叠画稿。是她十五岁时画的，画里的母亲总是背对着她，站在阳台上，望着巷口的那棵老榕树。那时候陈慧还在中学教语文，每天下班回来，总要在阳台站半个小时，手里攥着教案本，指节捏得发白。

“妈，你在看什么？”有一次林晚忍不住问。

陈慧转过头，眼睛里蒙着一层雾，“看榕树什么时候开花。”

可那棵老榕树，从来没开过花。

画稿里有一张被揉过又展平的，画的是陈慧坐在书桌前，台灯照着她的侧脸，鬓角有一缕白发特别显眼。林晚记得那天是她高考成绩出来的日子，她没考上陈慧希望的师范大学，而是填了远方城市的中文系。陈慧一夜没睡，台灯亮到天亮，林晚躲在门缝外看，看见母亲用红笔在她的志愿表上圈了又圈，最后笔尖在“师范大学”四个字上断了墨。

“晚晚，过来。”母亲的声音打断了回忆。林晚拿着画稿转过身，看见陈慧站在阁楼门口，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，“阁楼潮，别待太久。”

阳光从阁楼的小窗斜照进来，落在母亲的白发上，像撒了一层碎盐。林晚突然发现，母亲的背比去年更驼了些，就像被什么东西压了一辈子，慢慢弯下去。

“妈，你看这个。”林晚递过那张画着阳台背影的画稿。

陈慧接过，指尖在画纸上轻轻摩挲，“那时候你总说我不陪你，其实……”她顿了顿，把画稿还给林晚，“其实我是在想，怎么才能让你少走点弯路。”

林晚没说话，她想起父亲信里写的：“你妈年轻的时候，考上过北京大学，可你外婆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，逼她退了学，嫁给了我。她总说不能让你像她一样……”

楼下的电话响了，是母亲的老同事打来的，问她要不要参加下周的同学会。陈慧走到楼梯口接电话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我就不去了，晚晚最近身体不好，我得在家照顾她……”

林晚捏着画稿的手紧了紧，她上周只是感冒了两天，母亲却记到了现在。就像小时候她摔破膝盖，母亲会把所有的创可贴都贴在她腿上，仿佛这样就能挡住所有的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