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本人，对此依旧漠不关心。外界的声音无法干扰他既定的轨迹。

只是在每天放学时，他那向来只装着竞赛书籍和原版著作的书包里，除了书本，总会多出一两样东西——或许是路过甜品店时，觉得“那个小跟屁虫可能会喜欢”的草莓牛奶；或许是文具店里，包装印着小兔子图案的可爱橡皮；又或许是某个玩具柜台里，看起来软乎乎的解压玩具。

今天，他的书包侧袋里，就安静地躺着一瓶粉色的草莓牛奶。

林璟白回到家，客厅里很安静，只有管家在轻声安排着晚餐事宜。他换了鞋，径直走上二楼。

经过走廊时，他目光扫过那个靠墙的、暖暖常坐的位置——那里还放着她上次落下的半张涂鸦。他脚步未停，却极其自然地从书包侧袋取出那瓶草莓牛奶，轻轻放在了那张涂鸦旁边，仿佛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摆放。

做完这一切，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，走了进去，隔绝了外界。

没过多久，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梯口探了出来。暖暖穿着苏心慈给她新做的、绣着“暖”字的小裙子，怀里抱着一个旧旧的布娃娃。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哥哥紧闭的房门，然后目光就被门口那瓶粉色的牛奶吸引了。

她的大眼睛一亮，迈着小短腿“哒哒哒”地跑过去，蹲下身，好奇地拿起那瓶还带着一丝室外凉意的牛奶。她认得这个瓶子，里面是甜甜的、好喝的东西。

她抱着牛奶，又看了看哥哥那扇紧闭的、仿佛隔绝了另一个世界的房门。

她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吵闹着要进去，只是像往常很多次那样，选择在门口走廊的地毯上安静地坐了下来，小身子靠着墙壁，把牛奶瓶抱在怀里，一边用脸颊感受着那份凉丝丝的甜意，一边等待着。

或许是在等待哥哥出来，或许只是单纯地觉得，离哥哥近一点，心里就安稳一点。

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，将这一大一小、一门之隔的两个空间，温柔地笼罩在一片静谧而暖融的光晕里。

暖暖对于收集小石子的爱好，似乎有增无减。

林家偌大的花园，铺着鹅卵石的小径，甚至别墅角落偶尔能见到沙土的地方，都成了她的“寻宝地”。她那双原本总是带着怯意的大眼睛，在低头寻觅时，会变得格外专注和明亮。

但凡看到颜色独特、形状圆润或纹理有趣的小石子，她都会像发现了不得的宝藏一样，小心翼翼地蹲下身，用她那还带着婴儿肥的小手，努力地将它从泥土或缝隙中抠出来，再仔细地拍掉上面的灰尘，然后宝贝似的放进她的小口袋里，或者并拢的衣襟里。

她的“收藏”日渐丰富起来。有纯白如雪、光滑如釉的；有墨黑发亮、沉甸甸像小铁块的；有带着天然的金色或红色纹路，像抽象画的；还有一种是半透明的，对着光看，能透出朦朦胧胧的光泽，被她视为极品……每一颗在她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、有着自己生命和故事的宝贝。

起初，家人们只是觉得这是孩子的一种天真童趣，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探索和认知世界，并未过多在意，只是叮嘱保姆注意看着她，别让她把太小石子放进嘴里。

直到有一天，晚餐时分。

暖暖坐在她专属的、带着高高护栏的儿童餐椅上，面前摆着苏心慈特意为她准备的、切得细碎的辅食。她拿着小勺子，吃得有些心不在焉，大眼睛时不时就瞟向自己身上那件有着大大口袋的罩衣。

终于，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放下小勺子，低头在自己的小口袋里认真地掏啊掏，小脸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。然后，她扭动着身子，发出“嗯嗯”的声音，挣扎着要下来。

坐在她旁边的楚晚宁见状，温柔地将她抱了下来，柔声问：“暖暖怎么了？吃饱了吗？”

暖暖脚一沾地，却没有立刻跑开，而是再次确认般地摸了摸口袋，然后迈着小短腿，步履有些蹒跚却目标明确地，首先走向了坐在主位上、刚刚放下汤碗的林振国。

全家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跟随着这个小小的身影。

暖暖走到爷爷身边，伸出小拳头，在他深色的西装裤管边停下，然后缓缓摊开了手心。

掌心躺着一颗光滑的、深褐色的、大小和形状都酷似巧克力豆的石子。它被擦拭得很干净，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下，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
她仰起小脸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爷爷那张不怒自威、此刻却带着些微疑惑的脸，用她那特有的、带着点小奶音的、尚不清晰的语调，小声而认真地说：“爷爷……给。”

林振国愣住了。他征战沙场半生，见过无数珍宝，收到过各种价值连城的礼物，却从未想过，会从一个两岁多的小孙女手里，收到这样一份“礼物”。

他看着孙女那认真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与忐忑的小眼神，再看看那颗在成人世界里几乎毫无价值的小石子，心头像是被最柔软的东西猛地撞了一下，一股汹涌的热流瞬间冲垮了堤防，直冲眼眶。

他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所有的威严和架子，毫不犹豫地、郑重其事地伸出那双曾经握枪、指挥千军万马的大手，小心翼翼地从那只小小的、柔软的手掌里，捻起了那颗微不足道的石子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