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世界被撕裂成无数闪烁的碎片，又在黑暗中重新黏合，我唯一能想起的，是那一声冰冷的系统提示音。它说，欢迎来到《神启》。那时我以为，这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游戏。直到剑锋第一次抹过我的脖子，剧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，我才明白，这里没有退出选项。我死了，然后我又活了。在同一个地方，以同一种可笑的姿态，迎接下一位兴高采烈的玩家。他们叫我哥布林，尘土哥布林。一个名字，也是一个笑话。我成了一堆会走路的数据，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被删除，然后掉落一枚叮当作响的铜币。我曾呐喊，曾求饶，曾疯狂逃窜。但没有用。玩家们听不懂我的语言，也看不到我的恐惧。在他们眼里，我只是一团移动的经验值。渐渐地，我不再跑了。麻木，是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。我开始计算自己的死亡次数，像一个无聊的囚犯在墙上刻下痕迹。一次，两次，十次，五十次……当第一百次的死亡降临时，我以为这将是终结，是灵魂彻底磨损后的湮灭。但不是。黑暗中，亮起了一道不一样的光。它问我，想回家吗？

剑锋划破了喉咙。世界瞬间变成了一条红色的线，然后彻底黑掉。

这是第九十九次。

我的意识重新亮起，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片熟悉的黄土地上。不远处，一个穿着新手布衣的玩家捡起了我“尸体”上浮现出的一枚铜币，往地上啐了一口。

“妈的，穷鬼哥布林。”

我没有理会这句咒骂。我活动了一下自己短小的四肢，看了看自己粗糙的绿色皮肤。我是一个尘土哥布林，游戏《神启》里最底层的怪物。在这里，我没有名字，只有一个功能：被杀，然后掉落一枚铜币。

一个新的玩家又走了过来，脸上带着初入游戏的兴奋。他举起了手里的木棒。

我闭上眼，等待第一百次的疼痛。

木棒没有落下。

一阵机械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。

【检测到数据异常体死亡次数达到阈值…正在激活最终协议…】

我愣住了。什么声音？

【神装献祭系统，已绑定。】

【任务发布：辅助天选之人（玩家ID：星野）登临神座。】

【任务奖励：返回你的世界。】

返回……我的世界？

我猛地睁开眼。那个举着木棒的玩家一脸困惑地看着我，似乎在奇怪这个哥布林为什么不反抗也不逃跑。

在他的身后，一个同样拿着新手武器的女孩，正胆怯地看着这边。她很瘦弱，身上的布衣甚至有些不合身，看起来就像一根风中的芦苇。

她的头顶上，漂浮着两个淡蓝色的字：星野。

我的心脏，那颗属于哥布林的、早已麻木的心脏，不合时宜地狂跳起来。就是她。系统说的“天选之人”。

那个举着木棒的玩家终于不耐烦了，他大吼一声，手里的武器朝我砸来。

这一次，我没有闭眼等死。

我用尽全身的力气，一个懒驴打滚，躲开了这一下。木棒砸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，激起一小片尘土。

玩家愣了。在他的认知里，这种最低级的哥布林，只会傻傻地冲上来，或者呆呆地被打。

我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。我爬起来，迈开我的两条小短腿，疯了一样地跑。

我的目标不是逃命。

我的目标是那个叫星野的女孩。

身后传来玩家气急败坏的叫骂声，他追了上来。

我跑得跌跌撞撞，像一只没头苍蝇。但我眼角的余光，始终锁定着那个瘦弱的身影。

近了。更近了。

她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了，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，握紧了手里的木剑。她的眼神里没有其他玩家的贪婪和兴奋，只有一丝紧张和不知所措。

“喂！别抢我的怪！”身后的玩家大喊。

就是现在！

我故意在星野面前的草地上绊了一跤，整个身体向前扑倒，正好停在她脚边。我抬起头，用我这双哥布林的、浑浊的眼睛看着她。

杀了我。

我用眼神说。

她好像读懂了。也或许，只是一个新手面对一个摔倒在脚边的怪物时，最本能的反应。

她举起了木剑，剑尖有些颤抖。

身后的玩家追到了，他看到这一幕，怒吼道：“你敢！”

星野被这声怒吼吓得一哆嗦，手里的木剑就这么直直地刺了下来。

噗嗤。

很轻微的一声。木剑刺穿了我单薄的胸膛。

疼痛。熟悉的疼痛。

但在无尽的痛楚之中，我却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狂喜。

世界再次变黑。

【第一百次死亡。】

【击杀者：星野。】

【任务目标确认。神装献祭系统，正式开启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