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不是真的黑了。
是光,被某种更强大的东西吞噬了。
我看到,以我师父坐着的宝座为中心,无数道看不见的线,蔓延了出去。
它们穿过大殿的柱子,穿过地上的白玉砖,穿过每一个人的身体。
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能们,瞬间僵住了。
像被蛛网黏住的虫子。
东海龙王手里的定海珠,“咔嚓”一声,裂开了。
里面的海水精华,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漏了出来,瞬间蒸发。
他脸上的惊恐,比死了亲儿子还难看。
“我的……我的法宝!”
西漠佛主的金钵,直接化成了粉末,从他手里簌簌地往下掉。
他嘴里念叨的佛号,也卡在了喉咙里。
南疆妖皇的兽化形态,像是漏了气的皮球,飞快地瘪了下去。
他又变回了那个干瘦的小老头,比之前更老了。
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。
“我的妖力!我的妖力在消失!”
十几位渡劫期的大能。
在这一瞬间,全都变成了凡人。
不,比凡人还不如。
他们的修为,他们的根基,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,都在刚才那一握之下,被抽干了。
像被扎破的水袋。
整个九霄殿,静得能听到心跳声。
所有人都用看鬼一样的眼神,看着我师父。
他们终于明白了。
什么叫老祖。
不是活得久,不是辈分高。
是这片天地,都在她的规则之下。
白如雪的脸,已经没有一丝血色。
她引以为傲的后台,她最大的依仗,现在都变成了瘫在地上的软泥。
她不敢相信。
剧本不是这么写的。
书里说,凌昭虽然强,但会被车轮战耗尽灵力,最后被她一剑穿心,夺走所有气运。
为什么会这样?
“为什么……”
她喃喃自语。
我师父听见了。
她从宝座上站起来,一步一步,朝白如雪走去。
她的脚步很轻,踩在白玉地砖上,没有一点声音。
但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。
咚。
咚。
咚。
她走到白如雪面前,停下。
她比白如雪高半个头。
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愤怒,也没有不屑。
只有一种……看死物的平静。
“你刚才问,为什么?”
师父开口了。
“因为,你找的这些后台,不够硬。”
她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点在白如雪的眉心。
“你以为,天道气运,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?”
“不过是这方天地,为了维持一个无聊的故事,选出来的一个傀儡。”
“它给你力量,给你光环,让你去走一条固定的路。”
“而我,”
师父的手指,微微用力。
“是跳出故事,自己写故事的人。”
白如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她感觉到,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,正在撕裂她的神魂。
她身上的那种“万人迷”光环,那种让世界都为她让路的气运,正在飞快地消散。
像阳光下的雪。
“不!不可能!”
她尖叫起来。
“我的系统!我的金手指!救我!”
一个机械的,毫无感情的声音,在她脑海里响起。
【警告!检测到不可抗力!世界规则正在被强行改写!】
【警告!宿主气运正在被剥离!】
【……剥离完成。】
【系统正在与宿主解绑……解绑成功。】
【祝你好运。】
然后,那个陪伴了她一路,给了她一切的系统,就彻底消失了。
白如雪,彻底崩溃了。
她瘫倒在地,看着我师父,像是看着最恐怖的魔鬼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谁……”
师父收回手指,用一块手帕,慢条斯理地擦了擦。
好像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。
“我是谁?”
她笑了笑。
“我是你这本书里,最大的反派。”
“也是,亲手埋葬你这本书的人。”
她转过身,不再看白如雪。
她的目光,落在了掌门李玄一的身上。
李玄一接触到她的目光,吓得魂飞魄散,转身就想跑。
“跑?”
师父的声音很轻。
“我让你跑了吗?”
话音未落。
李玄一的身体,在半空中,直接炸成了一团血雾。
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。
血雾散开,洒在周围那些长老的脸上,又热又腥。
“啊!”
丹阳长老第一个失声尖叫起来。
他跪在地上,拼命地磕头。
“老祖饶命!老祖饶命啊!是我有眼无珠!是我鬼迷心窍!”
吴长老也跟着磕头,把地板都磕出了血。
“老祖!都是白如雪这个妖女蛊惑我们的!我们都是被她骗了啊!”
求饶声,哭喊声,响成一片。
刚才还道貌岸岸的仙门领袖们,现在丑态百出,像一群待宰的猪。
我看着他们,忽然觉得有点恶心。
师父没说话。
她只是走到我身边,从我手里,拿过了那柄黑漆漆的铁剑。
她握住剑柄。
那一瞬间,我感觉那不是一把剑。
那是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,饥饿的凶兽。
剑身上,开始亮起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。
像血管。
她掂了掂手里的剑。
然后,对着丹阳长老,随手一挥。
一道黑色的剑气,一闪而过。
丹阳长老的磕头声,戛然而止。
他的脑袋,从脖子上滚了下来,骨碌碌地滚到了吴长老脚边。
眼睛还睁着,里面全是恐惧。
吴长老吓得尿了裤子。
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。
他连滚带爬地想躲,但已经晚了。
第二道剑气,划过了他的腰。
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,分开了。
内脏流了一地。
师父就那么站着。
一剑。
一个。
像是在砍瓜切菜。
她没有用法术,没有用神通。
就用最原始的方式,一剑一剑地,收割着生命。
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大能们,在她的剑下,和凡人没有任何区别。
脆弱,不堪一击。
九霄殿,变成了修罗场。
血,汇成了小溪,顺着台阶往下流。
我站在师父身后,闻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但我没有吐。
我只是死死地握着拳头,看着师父的背影。
那个背影,不伟岸,甚至有些单薄。
但它挡住了所有的血,所有的肮脏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大殿里,终于安静了。
除了我和师我父,还有瘫在地上的白如雪,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。
尸体,铺满了整个大殿。
断肢,残骸,到处都是。
像一幅地狱绘卷。
师父手里的剑,暗红色的光芒已经隐去。
又变回了那根烧火棍的样子。
上面,一滴血都没沾。
她把剑递还给我。
“拿去,擦干净。”
我颤抖着手,接过剑。
剑身上,还有她的温度。
我看着她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
她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。
她看着满地的尸体,淡淡地说:
“渊儿,记住了。”
“讲道理,是给同类听的。”
“对这些东西,道理只有一个。”
她指了指我手里的剑。
“就是它。”
“它说的话,比什么都有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