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几乎要在我背上灼出两个洞的视线。

属于厉泽谦的。

震惊，愠怒，或许还有一丝被当众下面子的难堪。真是稀奇，上辈子我掏心掏肺，他视若无睹；这辈子**脆放手，他反倒像是被踩了尾巴。

可笑。

周围的空气在我行走的路径上仿佛凝滞了。那些刚才还议论纷纷的男男女女，此刻都像是被按了静音键，只有眼神在疯狂交流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看好戏的兴奋。

我甚至不用回头，都能脑补出慕晚安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上，此刻该是怎样一种扭曲的惊愕。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，我这个她眼中的“舔狗”、“替身”，会有主动转身离开的一天。

不过，这些都与我无关了。

我的目标明确——霍临川。

他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，仿佛自成一个世界。昏暗的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，看不清具体神情，只能感受到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和疏离。他手里端着一杯酒，轻轻晃着，对这边的闹剧似乎毫无兴趣。

上辈子关于他的传闻很少，但每一条都足够让人心惊。白手起家，手段狠戾，短短几年就在北城站稳脚跟，后来更是以***之势吞并了陷入危机的厉氏。据说他性格冷漠，不近女色，生意场上杀伐果断，是个极难接近的人物。

风险很大。我知道。

但比起重活一世还要重复上辈子的悲剧，我宁愿赌这一把。赌一个摆脱厉泽谦，甚至……反过来将他们踩在脚下的机会。

我走到他面前，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，不远不近。

他抬起眼。

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黑眸，像是蕴藏着化不开的浓墨，锐利，冰冷，没有任何温度。被他看着，会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寒意。

我压下瞬间加速的心跳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，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坦然：“霍先生？”

他没说话，只是用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，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。

周围隐约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。显然，我找上霍临川的举动，比刚才甩了厉泽谦更加令人震惊。

“那是……宋漓？她去找霍临川？她疯了？”

“霍阎王她也敢惹？不怕被冻死吗？”

“啧，这是被厉少**傻了吧？病急乱投医？”

“等着看她怎么被扔出去……”

嘲讽和幸灾乐祸的低语再次响起，比刚才更加不加掩饰。

我置若罔闻，只是看着霍临川。我知道，他在等我的下文。对一个陌生人，尤其是一个刚刚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“闹剧”的陌生女人，他不可能有任何耐心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摒弃了所有预先想好的华丽辞藻和迂回试探。在霍临川这种人面前，任何伪装和小心思都显得可笑。

我直接开口，声音不高，但足够清晰：“霍先生，或许您现在不认识我。我叫宋漓。”

他依旧沉默，眼神没有任何波动。

我继续道，语速平稳：“我知道一个消息，关于城西那块地。官方即将调整规划，原本内定的开发商可能会出问题。”

这是我重生带来的最大优势。上辈子，大概就在秦家宴会后不久，城西一块原本不被看好的地皮，因为突然爆出的地铁规划调整而价值飙升，而原本十拿九稳的开发商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意外出局，最后这块肥肉，落在了当时并不显山露水的霍临川手里。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，我印象深刻。

霍临川晃动着酒杯的手，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。

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，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，不再是完全的漠然，而是带上了一点审视的意味。

他依旧没有开口，但我知道，我成功引起了……他一丝的兴趣。

这就够了。

我没有再多说任何一个字。信息已经给出，信不信，查不查，是他的事。过犹不及。

我微微颔首，姿态不卑不亢：“不打扰您了。”

说完，再次干脆地转身。

这一次，我没有再看厉泽谦那边一眼，也没有理会身后那些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各种目光。我径直朝着宴会厅门口走去，脚步没有丝毫留恋。

晓雅追了上来，挽住我的胳膊，声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：“漓漓！你……你刚才吓死我了！你怎么敢……那可是霍临川！”

我拍了拍她的手，露出一个重生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放松的、带着点安抚意味的笑容：“没事，我们走吧。”